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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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

郑小琼

  秋水的美是永恒的存在。热闹与繁华不过是匆匆一现的梦,只有秋水在繁华的衰落中不断接近事物的本质,到达事物的核心。

  任何事物到达秋天总是那样的简洁,那样的深沉,那样的让人充满冥思与遐想。当果实挂在枝头,当落叶随风飘逝,当天空变得幽远而澄明,当庄稼成熟得低垂下头颅,在这一刻,所有的事物都具有深刻的哲理,惊人的思想。秋水是这一群中最为睿智的长者、最为深刻的哲学家。

  我对秋天最初的感受是从河流开始的,也许是生于水滨的缘故,对于水我在骨子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每当秋日将至,门前的河流澄清,幽静,恬美,恰如一个仙女立在面前。我一直酷爱庄子的那篇《秋水》,那大智大美,大哲大思,大拙大朴给人深思而有所悟,让人生到达一种清明的境界。而彼岛一位诗人的《秋水》则更给我有了一种沧桑与宿命的感受。日月风情,人间冷暖,世事沧桑,都沉浸在平静的秋水中。在秋日的河畔,那些出水的石头抛头露面,似乎想宣告些什么,它们沉于水中已久,在秋风中,那些石头的宣言一句句,一声声都是那样地深刻动人,直入人灵魂。

  秋水永是那样的清,清得透彻,清得让人剔出一切不透明的杂念。我一直在人生中寻找这样一种心境,它是透明的理智,澄明的大彻大悟。每临秋水,便有一种感受,那种清澈一直让我窥视到自己心灵的浑浊, 自己思想的困惑、混乱、迷茫,茫茫然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只是祈愿我心似秋水,不惊不变,不起不兴,任自然来临的来临,凭自然归去的归去,不因物喜,不因己悲,只是平静地认真地过好每一天,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秋水是这样在平静中逝去,两边河道的树木在秋风中渐渐萧瑟起来,深秋之时,叶尽树萎,那些空空如许的枝条,象游动的手,似乎想从天空中抓住什么,又好象向世界宣告着什么。我愚笨之极,未有领悟。在低头之间,对那些河床上的树根久久凝视。那些虬根伸出只只手掌,执迷不悟地抓紧大地,好象要从大地中揪出自己不肯放弃的欲望。一棵树的生长,便是它的父母在不断地碎裂着自己的过程。想当初,一粒光洁圆滑的种子,经过多少次自我碎裂、心的分离,把自己完美的躯体四分五裂成为一条条痛苦的沟壑样的枝节。秋日里的树木是那样的动人,你看那些落地之种,是如何在时光的流水中丧失自己,不断的分裂自己。草木皆有情之物,它一枯一荣,一兴一衰,一起一伏,一喜一悲,又岂是无情之物吗。秋水给人和树木一种冲淡的感觉,那是一种大仁大智之境,冰晶、剔透,几分宁静,几分从容。

  仁者智者是辽远的、宽广的、淳厚的、淡泊的,只有秋水才能如此。它如君子一样坦坦荡荡,清澈见底,冷冽入骨,冰洁玉清,如同秋水一样澹澹,故其思也溶溶。

200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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