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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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我旧识 开我佛知——记《寒山寺》季刊摄受《枫桥夜泊》诗评

华定谟

  2005年的年初,

  我收到一册《寒山寺》,现在已经记不清是哪一期的了,但记得当时是只觉得眼前顿时一亮——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有用寺院名做刊物名的。在我的视野里,河北临济禅寺办的《临济棒喝》,河南灵山寺办的《灵山海会》,少林寺办的《少林学刊》不说,即使是新加坡普觉禅寺办的《普觉》,北京法源寺办的《法源》,深圳市弘法寺办的《弘法》,也不能算是用寺院名做佛教刊物的刊名。

  我想,从采用这个刊名,就可以看出《寒山寺》创办人的创新精神和创新才能。随后我翻开刊物,看到版式相当美观,文章的种类和内容相当丰富。我一口气读完其中一篇3页的文章,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印刷符号的差错,这令我刮目相看一一这本刊物的素质水平不低!

  合上刊物,注视着封面上的“寒山寺”三个字,我想到,在全世界民众心目中认知度最高的中国佛教寺院,要数寒山寺和少林寺,玄奘大师住持译经的是什么寺?六祖惠能大师住持讲《坛经》的是什么寺?恐怕很少有人能立刻说出来。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要讲寺院的名望,寒山寺主要凭一千多年前张继的七绝《枫桥夜泊》,少林寺主要凭近三十年前的电影《少林寺》。

  写到寺院的古诗很多,但以我的孤陋寡闻,除了《枫桥夜泊》,还没有在古诗中看到实有的、完整的寺院名。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秋山春雨闲吟处,倚遍江南寺寺楼” (杜牧); “东南寺寺楼堪倚,安得身如杜牧闲”

  (陆游);“风递钟声云外寺,水遥灯影酒家楼”:“细雨佩壶寻废寺,夕阳下马吊荒陵” (陆游); “静爱竹时来野寺,独寻春偶过溪桥” (欧阳修);

  “九华山路云遮寺,青弋江边柳拂桥” (杜牧); “汾阳旧宅今为寺,犹有当时歌舞楼” (张籍);“松门山半寺,雨夜佛前灯”

  (马戴);“柳湖松岛莲花寺,晚动归桡出道场” (白居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常建),其中的八十寺、江南寺、东南寺、云外寺、寻废寺、来野寺、云遮寺、今为寺、山半寺、莲花寺、入古寺,都不是在说实有的寺院名。最像寺院名的“莲花寺”,也只是在说寺院的周围植满了莲花。

  《枫桥夜泊》不但完整地写出了寒山寺这座实有的寺院的名称,而且写出了寒山寺的座落处“姑苏城外”。——通览古诗,这是绝无仅有的。

  由此可以想见,当年寒山寺摄受七绝《枫桥夜泊》,那是何等的因缘!

  如今《寒山寺》以“寒山寺”为刊名,放射出来的不仅是创办人的创新精神,更是创办人对寒山寺深厚文化积蕴和广大人气优势的自信把握和发掘运用的睿智!说实话,《寒山寺》是最有资格用寺院名作刊名的,别的一些佛教刊物要用寺名作刊名,还嫌底气不足。

  就在那一刻,一个念头在我心头油然而生——我要向《寒山寺》投稿。

  投什么稿子呢?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关于《枫桥夜泊》的诗训(训诂学, “训”讲究字的含义, “诂”讲究字的读音)。

  我在苏州饮马桥附近卫前街18号的外婆家里度过我的童年,那个地方在1956年改造为苏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外公在抗战前是商务印书馆的编辑,教我识字念诗,

  《枫桥夜泊》是我能背诵的第一首诗。外公陪客人游览苏州名胜古迹时,还带我去过寒山寺,并在大殿里为客人表演性地背诵《枫桥夜泊》。想一想,在客人面前表演背诗是个什么年龄?所以对寒山寺和周围建筑物的布局印象不深。长大以后,我对《枫桥夜泊》中一些字的含义,提出了一些与传统理解不同的解释,络绎发表在一些报刊上。记得1991年江苏省的《档案工作》还用“千古谜案一日解”的肩题,发表我以《苏州府志》的材料为依据,对“江”、

  “枫”二字提出的新见解,许多晚报摘要刊登了该文的内容。

  但是这些世俗旧观点肯定不适宜投给《寒山寺》,必须从佛教的高度来审视、理解《枫桥夜泊》,体悟其中的禅心意境,才能写出配得上投给《寒山寺》的稿件。

  经过两个月的体悟梳理,我先从世间法的角度,纠正了传统解释望文生义地曲解诗的意境,降低诗的格调和晶位的偏颇,突现了《枫桥夜泊》的写实基调和高超的诗艺。这是基础性的工作,因为一首臆测虚幻、诗艺平庸的诗作,是负载不起真正的禅心的。后从《枫桥夜泊》诗以其独特的魅力,用世间的笔法,营造了出世间的意境,指出诗的前幅用14个字,又兼成功地借过诗题中的“泊”字,写出诗人栖身于寒山寺后河中渔舟间的客船里,看到一衣带水之上,势成犄角的两桥遥遥相对,在那朦胧的夜色中,江村桥和枫桥,默默地静卧在水上,恰如相对无语的愁人,一起面对着桥侧河中隐约明灭的点点渔火,仿佛渔火也沾染了愁绪。旅愁满怀的诗人,正是在这种特定的氛围里,眼看月轮西沉,耳闻水老乌低沉的一片啼声,身受满天寒霜的笼罩,与江、枫两桥相对,与点点渔火相对,和愁而眠。由此理解诗意,更优美、贴切、隽永,也使诗的地方场景特色更为饱满。七绝如此稠密地描画了月落乌啼、霜天寒江、古往今来、动静明暗此一切众生,正陷在一片无尽的愁苦烦恼之中。正如一阵紧锣密鼓骤然停止,随后舒缓地吹出悠扬的笛声一般,全诗到此翩然一转,用整整一句七个字,典雅庄严地推出了“姑苏城外寒山寺”,使全诗饱蘸了历史文化的色泽和佛禅的品味。正是从这座古城之外的古刹之中,送出了负载着菩提禅悦的夜半钟声,飘到客船中愁卧的游子心上,化解那一切心造的烦愁苦恼。由此使我认识到在中华千古诗坛上,以“夜半钟声”入诗的世间诗,很多,但是没有像张继这样让“夜半钟声”成为诗歌意境的点睛,并以此创造出完整艺术意境的;还没有一首诗,能像《枫桥夜泊》这样达到完整描绘以佛禅灭除世俗烦恼的动感过程的水平。

  新稿《{枫桥夜泊)诗的禅心意境新探》至此完成。在投稿时,我将流行歌曲中的一句歌词“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稍作改变,在标题上方码了一行字:

  “特别的稿件给特别的刊物!”

  当天就收到编辑部的回音:

  “来稿已收到,谢谢您!”这是我在投稿生涯中第一次得到如此待遇,使我感受到刊物对于作者的尊重。后来听说这是《寒山寺》编辑部的一贯作风,令我肃然起敬。

  第五天,我收到当时担任责任编辑的慧伯法师的来信,信中指出了我稿件中的一处“硬伤”,同时提出建议,把“硬伤”所在的那一句,改为“‘江’不是指枫桥所跨的河,而是指位于枫桥西南300米、寒山寺山门前照壁南面十步许的江村桥”。信末说明“大作拟安排在秋季号刊出,大约8、9月见刊”。我立刻回信表示同意和感谢,并且想到,以后如果有机会将这篇文字收入文集,我一定要在文末注明:

  “本文在《寒山寺》发表时,经责任编辑慧伯法师作出一处重要订正,谨志谢意。”

  到9月份,我收到《寒山寺》秋季号,打开一看,拙文原标题《<枫桥夜泊>诗的禅心意境新探》中的“新”字,

  已经改成了“浅”字。我不禁暗暗赞叹改得好。首先,此前还没有人从禅心意境的角度来评价、阐发(探)过《枫桥夜泊》,没有旧探,何来新探?所以现在说“新探”,不准确。其次,对《枫桥夜泊》禅心意境的探(体会、评价、阐发)的深浅,是以体悟者悟性的高低为转移的,而以拙稿的水平,只能是“浅探”,

  “深探”自有后来人。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责任编辑所改呢,还是主编所改,但是我知道这肯定是高手所改从“新”到“浅”,一字之易--从两个方面对拙稿作出了正确的定位,让我看到了他对后进才隽的殷切期待。

  拙稿的最后一句是说:

  “但愿有更多的人,正确理解这首运用世间法导向出世间法的禅心特具的《枫桥夜泊》,充分运用她来广启众信,凡有见闻,同发菩提觉心。”今天回想起来,确实是《寒山寺》摄受的缘由,融化提升了我对《枫桥夜泊》的俗世旧识,开启授予了我的佛之知见。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寒山寺》的忠实读者,仰承她法雨的滋润。

200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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