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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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一首爱物惜生诗

张 永

  保护生态平衡,保护地球家园,这是一个“全球性”的话题,想必还是一个永久性的话题。人活在世上,必然要考虑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他与自然界的关系问题。相对来讲,众生之中人类还是占有强势,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对弱势一方构成威胁。对现代人来讲,爱物惜生是需要坚持培养的一种可贵情怀。

  近日读书,读到苏轼的几句诗:

  钩帘归乳燕,

  穴牖出痴蝇。

  爱鼠常留饭,

  怜蛾不点灯。

  这二十个字,给我强烈印象。一时我怀疑这首诗是不是大文豪苏轼的作品,真的是那个自称“老饕”、人称“美食家”,那个开创豪放词,高唱“大江东去”的苏东坡?他怎么会写出温情脉脉、慈悲满怀的诗句呢?

  但经我查阅,这诗的作者确是苏轼,诗的题目为《次韵定慧钦长老见寄八首其一》,全诗为:

  “左角看破楚,南柯闻长滕。钩帘归乳燕,穴纸(一作“牖”、“窠”)出痴蝇。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崎岖真可笑,我是小乘僧。”

  这首诗里,出现了两种非常讨人厌的生物,鼠与蝇。老鼠是人人喊打的,听到苍蝇嗡嗡乱飞,是人人想躲的。而诗人偏偏要给苍蝇留下进进出出、自由往返的窗口,为老鼠留—厂些剩饭,滋养它肥肥的肉团,这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如果说爱怜乳燕、飞蛾,不要任意伤害它们,还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对老鼠、苍蝇之类害人的东西加以怜悯和关照,却太过分了。坡翁是不是酒醉后说了胡话?有人对这些诗句嗤之以鼻,斥为昏头昏脑的“—‘派胡言”。

  我敬重苏轼这样‘位文化伟人,尝试解读他的诗句。

  对于诗,不能作机械的理解。诗的语言不是论文的语言,不是自然科学的语言,不能要求它合乎生活的“实际”,合乎通常的逻辑与科学。否则,像“白发三千丈”、“飞流直下三千尺”、

  “黄河之水天上来”等等,怎么理解?苏轼诗里的老鼠苍蝇,是老鼠苍蝇,也可以不是具体的老鼠苍蝇,跟乳燕、飞蛾一样,都是自然生物的指代。我们从这首诗中应该读出苏轼敬畏生命、怜惜弱小的悲悯精神。

  古诗要求押韵、对仗,有了上联,总要对应一个下联,“乳燕”、对“痴蝇”,“爱鼠”对“怜蛾”是工:整的,坡翁写诗虽是大才,很少以文害意,常常文如泉涌,汩汩滔滔,但也要遵循基本的作诗规则。

  这是一首和诗,是和一位佛门弟子的,极写其爱一切众生,大概也有受到对方感染的因素。当然,这种感染只能对苏轼这样拥有细腻、善良心灵的人才会起作用。苏轼在颠沛流离的贬谪生涯中,结识过释家子弟,如他和佛印交往的故事其情节和版本不少。应该说苏轼受到过佛家思想的深刻影响。

  且不管具体的老鼠苍蝇,也不管坡翁其实并不食素,这首诗所表现出的众牛千等、不因善小而不为的精神仍是值得肯定的。

  大概正是出于这样的灵犀相通,追求相同,丰子恺和他的老师弘‘法师,把苏轼的诗意画成一幅画(题名《拾遗》),收入了《护生画集》第一集,以宣传其“爱惜生命,戒除杀机”的大愿。

200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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