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 济
我的恩师是月明尼师,与师结缘,是因她所在的慈云佛学院为壮大师资队伍,经一法师的推荐而联系到正在西南执教的我,当时因我在职且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而对那个学院和她本人没有任何概念,故而只是允诺假期去那看看,心想权当是去云游参学口巴。
到师所在的县城那天,我先去拜访了一位认识的法师,从他口里得知,那个佛学院座落在深山里,办学已有二十年,其风格传统保守、注重学修并进,尤重戒律的行持。可能因为自己是在戒律道场得度,故对持戒的道场与僧众有着别样的情愫。听这么一说便马上打电话问师前去的乘车方式,未想她正好来县城办事,说一会就来接我。真的就是过了一小会,来了位面容祥和、着装朴素的尼众师父,她一见我就说: “我们回去吧,你的包在哪?”因为之前没见过面,加之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毕竟有所不同,我被这种突然的方式弄得有点懵,不由自主的指了指房门边的大包,她过去拎了就快步往寺外走,而我只得尾随其后,心里窃思: “这位师父是她派来接我的侍者吗?”那只随身行李皮包本来我一直很喜欢,可是它在灰色的僧服映衬下竟显得是那么的奢侈,看她因沉重而弯下的腰,我提出和她一起拎,她头也不回的说: “没事的,就是前面的那部车。”到车边她为我打开车门放好包后,就坐到驾驶座上开起了车,在行驶的路上,从她接听简短的电话中得知她就是我来此要参见的那个人,当时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滋味一路持续到佛学院。第一次就是这样见师,而她给我的感觉是:谦卑、寡言。
佛学院是在相当深的山里,正如师所言“这里多见树,少见人”。洁师把我安排在一个能看山景的房间,临走时说: “到自己家了就不要客气,房间的东西你都有权随意处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当时我还纳闷“这里能有什么是我随意处理的东西呀”,后因放置东西看到柜子里的那些食品,我才回味过来她说话的用意,当时一股暖流顿涌心头。学佛的人都知道持戒道场的师父是禀持过午不食戒的,而过午者非但自己午后不吃,即便叫别人吃也是不如法的,这条戒显然是对治修道者对饮食的贪著。其实佛制的每条戒都有弹性、各有其开遮持犯,但现在很多习律的道友因为没学通融,往往只注重遮止的部分,以至于落入教条走上了形式主义,从而忽略了戒律的根本精神,因此让很多人对戒律产生了误解,甚至于有人听到持戒道场便畏惧怯步,由此失去了学修得度的机会。师父这种人本关怀的圆融真是悲智双运,我本来想不吃的,可多年的胃病最终还是“开了缘”,边吃边感恩着师父的仁慈与睿智,远处一枚满含禅意的红叶,随着秋风摇曳恰巧落到了我驻足的窗台,它仿佛是专程来为师父的善巧盖上一方印,这不由让我想到佛陀在灵山所拈的那枝花,面对这通灵的嫣红教我怎能不开颜微笑?
自从国家宗教局批准佛学院今夏传戒后,师父就开始像陀螺般转的没停过,承办为期一个月、成就四百余位僧众得清净戒体的法会,要做的事前准备工作是可想而知。法会开始后我才向学校请到假回佛学院护戒,有次为拿师急需的东西而到她寝室,开门后却发现连个插脚处都没有,那桌上、地上用“狼藉”来形容最贴切不过,当时我心中就生了讥嫌心:——个女众师父怎么会这么脏、怎么可以这么乱呀!送东西时我一脸不满的对师说“您房间实在是太脏了!”师父听了笑笑接过东西就去忙了,住在她隔壁的法师听到我这句话后解释说: “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很整洁的人,但现在她哪顾得到这些呀,别说是清洁,有时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呀!半夜有戒子到车站都是她开车去接的,她为了省时省事现都在楼下客房将就睡, 已经三个多月没进过自己房间了”,法师的话让我想起过堂时经常少了她一向随众的身影。惭愧!忏悔!拿着没来得及归还的钥匙再次进入师父房间,这次于其说是来整理房间,不如说来整理自身的心灵。一个标有“垫桌布、擦地布”字样的旧塑料袋让我产生了好奇,打开来里面尽是些破得不能再缝补的衣袜,面对房内那些用旧布包裹着的橱柜桌椅脚,我不禁失声恸哭起来,一任泪水在脸上潸然流淌。就这样被师父所感动,这感动不只是她朴实、惜福的个人品德,更多的是她为佛教虔诚的发心、为道场无私的奉献。
如果说信仰是一条河,在我信仰的左岸是佛陀的教义,右岸则是师父身体力行的指导,因着他们的教诲示范,使得我的信仰之河保持着清澈与流淌。师父讲法是公认的好,书本上的教理也许很多人都会讲,不同的是师父不仅在说并且一直在做。现因学习在外而无福亲近随侍于师左右,对师父的思念与感恩,便常在饱满敬意的笔端绽放:
红尘熙熙攘攘
天涯漫漫长长
蓦然回首
最值敬慕
是您
弘扬佛法人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从相识到相知的这些年,师父那种为人的淡然、举止的安然、处事的泰然所构成的超然之美,将我一点点的感动、摄受。
丙戌岁末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