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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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大休、寒山寺与文化苏州

黄启之

  今年初,寒山寺发起纪念高僧大休诞生140周年活动,我作为一名大休的再传弟子,有幸应邀参加,衷心感到欣逢盛世,佛缘弘深。在我耄耋晚年之际,回忆前尘,历历如在,故特不惴浅陋,在诸位大师、居士、专家面前,如实谈谈自己的一些见解,以供有关方面研究和参考。内容如有不妥之处,亦望不吝指正和商榷。

  一、我所认识的大休

  在我的父辈亲人中,父亲黄墨卿、师叔闻达和姐夫周冠九等,都是在上个世纪初笃信佛教而先后成为大休皈依弟子的。我的幼年时代受家庭影响,对佛门就深为崇敬,对各类佛事活动也有所了解。1930年前后,正当我从高小毕业、继续初中学业阶段,思想比较活跃,时常随父辈与大休师有了进一步的接触,他就逐渐成为我少年印象中的一位佛门高僧。1932年农历11月11日,大休在吴县西郊天平山后的天马山麓、无隐庵旁石龛中黎明圆寂时,我亦随父在场目睹,印象深刻,使我终生难忘。至今虽时隔70余年,情景仍历历在目。

  大休辞世后的翌年春(1933),由其知己弟子周冠九发起,并邀请知情友好人等协助,立即搜集大休生前有关诗文画石资料,并征集相关人士题词等,纂修而成《大休上人遗著》一册,

  由利苏印书馆石印本共200册,分赠各界留作纪念。但此书印数不多,数十年来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建国后的历次运动等劫难和变革灾祸,原书已大都散佚或毁损,很少能保存下来。我家原存此书,也早在运动中散失。在上世纪80年代《苏州市志》在盛世重修时期,佛教界征集人物志名单中,虽列有人休的名字,但因时代变化和相距时间太久等原因,即使少数高龄老人知道一些大休生平事迹,由于缺乏具体实物资料佐证,也难于考实入志。这样,就使近世的一代名僧,错失了史书传世的叙述。

  大休禅师在清末民初时期的文化活动,越时己达80年以上,由于历史的原因,当代苏州各界人士,甚至部分佛教界人士,对他的情况知情甚少或不够了解。通过今天对他的纪念活动,我们后辈终于能比较全面地来认识和研究他的一生行事和修为了,特别是寒山寺、寒山子、和合文化对文化苏州及和谐社会的影响,为深层次研讨佛教文化的创新和发展,为我们创造了条件。

  这里,我愿就本人所知的高僧大休生平事迹,作一个简略介绍。

  大休禅师生于清同治九年(1870),四川仁寿县人,俗家姓鄢,幼年在家乡学儒,天资敏慧,颇通文理。舞勺之年在四川峨眉、青城、乐山一带学道4年。至光绪十二年(1886)17岁时,在成都之北的新都宝光寺受戒皈佛,锡法名演章,成为禅宗临济宗22派演字辈禅师。他精参大乘经典,并长期苦行修炼,于1893年23岁出蜀南朝普陀,前后用了20年时间(后一次是在民国初期,用了4年)朝拜三山五岳、四大丛林,历经名山大川,不畏艰难险阻,足迹遍及16个省区,直至羊城,最后才到江浙落脚。在旧中国时乱世变、交通落后、各地灾荒频仍、生活贫困、跋涉维艰的岁月中,大休以一腔志诚,踏踏实实地做了一个行脚高僧,阅历所得是极其丰厚的。他先儒后道,终于悟禅,出世学佛,达到了三教兼融、摄心为戒、天人合一的意境。

  到宣统元年(1909)时,大休840岁,他息隐苏杭,广结佛缘,晚年持戒生定,因定发慧,长期驻足于山水之间,以佛道和合文化,随遇而安,广为抒发。他一休其心,即吟诗作画,载酒弄琴,游戏三昧,其文化修养也不断提高,表现为既懂诗文,又精禅理,应与夙因有关,符合自然规律的。1909年至1932年间,大休禅师先后驻锡云居超然台畔圣水寺、富阳南关天中寺、杭州孤山照胆台、苏州枫桥寒山寺、公园路龙池庵、太湖洞庭西山包山寺等佛院,至1932年冬在天马山麓无隐庵旁石龛中坐化。

  综上大休师一生,给我个人比较深刻的印象,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位精通禅理的苦行僧;在人际交往中,极为平易近人,不论是名人前辈、僧众信徒、乡农老幼,他都能苦乐同尝,和谐相处。在某些环境场合下,又表现为不禅而禅,禅而不禅,真见道者一切如常,于法自在。大休尝云:

  “禅心自载诗中画”,揽其平生,不论吟诗作偈、画石操琴,一切皆寓禅机。他的当世知己道友交往者很多,佛门大师有雪窦山人太虚、宣化上人、圆照上人、雨峰禅师、道源禅师等,知名居士及书画家、琴家有康有为、张一磨、李根源、金松岑、李学诗、周梦坡、庞莱臣、萧退庵、吴湖帆、吴待秋、褚德彝、朱家骅、高鹤年、周冠九等,都与大休相知莫逆,并有甚多相关记述传世,这些我就不再细说了。

  二,我对寒山寺的认识

  苏州寒山寺,是从唐初寒山拾得来此结峁而得名的。而据史载,早在南朝梁武帝天监年间(502-519),原址已建有妙利普明塔院。寒山子的活动时间,历史上众说不一,但主要认为应在贞观年间(627-649)。

  《寒山子诗集》的传世较后,约在大历(766—779)至元和(806-821)两代。唐闾邱允《天台国清寺记》中,已有“寒山文殊,拾得普贤”的记述,指出寒拾二仙又是佛道兼融的菩萨化身。

  唐代张继《枫桥夜泊》诗的流传于世,现已有文史专家考定,其诗写成的时间应为永泰元年(765)。另据《日本遣唐使简史》所载,在第10次遣唐使团访华时(733—734),已有学僧圆仁、普照等人曾来到苏州寒山寺,取得梵汉经典80余卷而归国,后来成为天台宗在日本奠基的佛学宗派之一。当时,苏州刺史钱维正还与日本遣唐使团大使多治比广成,有互相馈赠礼品等记载。这些相关史实,都是可信的。

  佛教禅宗自唐初菩提达摩一苇渡江,面壁静坐九年,主修禅定归真,苦乐随缘,众生就能达到真如世界。六祖慧能(638-713)主张众生本有佛性,息妄修心,坐禅调息,即能无所不照,真性顿悟。他是不识字的行者,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放下屠刀即能立地成佛”,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到唐末义玄(?-866),禅宗华严宗一派,转而始创临济宗,至唐宋时期,渐次成为南天竺最大宗派,受到广大僧众诚信。苏州寒山寺在唐代石头希迁禅师时,已成为南岳临济宗派的一所寺院。至宋代绍兴四年(1134)法迁重修寺院。但是,佛教兴废历经沧桑,这是历史演变的必然规律。千百年来,寒山寺也历经盛衰,几多劫难,屡毁屡建,具体史实有寺志可考。

  清代雍正时,御封寒山拾得为“和合二圣”,寒山寺留有石刻画像。特别是唐代诗魂,流传千古,家喻产晓,吟诵不衰,甚至蜚声国外,可称佛门佳话,也是文化苏州的一大奇迹。佛门兴衰自古皆然,远的不说,近代寒山寺的盛衰,我认为特别显著,更加令人永远纪念。就拿建国60年来的苏州寺庙变化,这是我们这一代人,都能亲身感受到的。1958年9月,苏州受左倾思想影响,全市献庙200余所,仅留13所,所有经书文物集中收藏。到1970年5月,又发生了“文革”,苏州市当时己不存一寺,不留一僧,寺院全部划归园林系统管理。寒山寺的性空大师在1968年被下放到昆山务农,演林禅师亦被遣往如皋劳动,原来的寒山寺已颓败不堪。到1971年后,这种情况才逐渐得到改正。

  1979年,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得到不断发展,近30年来,在党和政府的英明领导之下,祖国面貌在各个方面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出现了历史以来从未见到过的新气象。今天的寒山寺,在落实党的宗教政策中,得到了尤为突出的改变,在性空、演林、秋爽法师和广大僧众的长期努力下,佛门重光,各个方面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发展。这是众目共睹、非常可喜的现实。

  1982年和1985年,苏州佛教界举办了两次传戒法会,一大批学僧得到了补戒或毕业,增添了佛教弘法利生急需的人才。并且顺应新时代的发展,废止了元代以来的烫香疤陋习,佛学和佛教文化得到了空前解放。《寒山寺志》在民初潘氏刊本基础上,于1986年出版后,到2002年又经性空大师主编重修,为弘扬佛教文化和苏州文化增添了新的内容。寒山寺枫桥原址,

  自1978年开始,就进行了持续性的恢复重修和扩建,赵朴初居士亲临主持。1980年寒山寺被批准为全国重点开放寺院之一。1982年重建霜钟阁,并定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1984年举行佛像开光盛典,1985年修建藏经楼。1990年起,相继修建闻钟楼、寒拾亭、罗汉堂、弘法堂、大雄宝殿等,并扩建了钟楼等建筑。到1996年,重建的普明宝塔正式落成。到新世纪的2008年,又完成了中华第一涛碑和寒山寺碑廊,特别是经专门设计铸造而成的天下第一佛钟,铸有《妙法莲华经》全文7万余字,重达10811屯包括和合二钟,和钟赠送台湾佛光山及日本寺院张继《枫桥夜泊》诗碑纪念,合钟留存本寺。尽显佛寺的宏伟气魄,确实令人叹服。

  在寒山寺寺容寺貌得到不断更新改造的同时,寺院主持人十分重视佛教文化方面的发展,使之能够适应新社会现代科技的要求,使寺庙不仅是传统佛学基地,也是与苏州这座新型文化、园林、旅游城市古今兼融的,为驶誉国内外的一大特色景点。这里终年游人如织,参观者不绝于途,呈现出一派盛世风光,位于京杭大运河畔的枫桥古镇,现在也是气象万千,忆古思今,备受人们眷恋。

  “寒山寺新年听钟声”活动始于1979年,每年举行一次,至今已举办31届,历久不衰,盛况空前。寺院自2007年起举办“寒山寺文化论坛”,影响日趋深远,还相继成立了“寒山寺文化研究院”、

  “寒山书院”、 “禅意书画院”、 “青年佛学社”、“佛教图书馆”、 “佛学网站”、

  “慈善中心”等组织,常年进行各类文化活动和宗教活动,这在全国来说,也是功德无量的佛门新事和值得称道的好事。

  三、我与大休和寒山寺的佛门奇缘

  我是1922年中秋出生在苏州修仙巷宋宅内的一个普通市民家,当时父亲租住在此多年,顺便照看宋家房屋。朝南对面就是海红坊潘氏大宅的后门,今年算来,我已是虚度89岁的老人了。在我一生中,经历战乱灾祸等变革,也算阅尽沧桑劫难,但是我们一家都笃信佛教。父亲黄墨卿交往的佛道人士更多,并喜爱地方文史,粗通佛经典籍,与闻达师叔、交善他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都是大休禅师的入室弟子,还因爱好书法,同为常熟书法家萧退庵的弟子。就是这些关系,我的幼年也随同父亲与大休师和寒山寺结上了佛缘。下面我就把情况简略谈谈。

  1、我与大休师的接触时间是在上世纪30年代初,那时大休已处晚年,我还是刚从高小毕业、初中学习的少年。我经常看到大休师禅居生活和弹琴作画等情景,印象颇深。我知道他是一位德行高超的禅师,平时行走健步快疾,待人接物平易可亲,静居室内时,经常打坐参禅,静思调息。生活上也不拘俗节,饮食随缘,喜吃些蔬果。我父辈陪侍他时,常习书法榜书,有时也吹奏箫笛,悠然自得。这些举止,在我年少心灵中,铭记良深。直到休师在无隐圆寂,我们父子俩随侍在侧,对他生死如归的精神,历历在目,使我终身难忘。这是我的佛缘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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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由于历史原因,我家在建国前后屡遭劫难打击,数十年来原存的大师遗物早已荡然无存。我曾长期去农村劳动,但多方设法找寻过去失物无着。至1996年6月,我在丝绸博物馆为研究传统苏州丝绸产品“陀罗尼经被”有关史料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册《大休上人遗著》。此书是从1933年刊印出版后丢失已达63年,原书在故书堆中,己蛀蚀不堪翻阅,而可庆幸的是,全书文字图画等尚能全部完整辨识地被保存下来。大休享寿63岁,而63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此书又能重现,真是大休一生再现的奇迹,岂非佛门中的一件奇缘所致。对我来说,在参加编写市志工作时,因缺乏资料,使大休事迹难以入志在前。

  “遗著”的发现在后,随着寒山寺近年来文化研究的深化,大休史料现在己日益充实和多方得到完善,这对文化苏州必将产生相应的补充。我相信,今后的大休有关事迹,也必将得到广泛传播。

  3、建国后,鉴于寒山寺日久颓废,1954年冬,经谢孝思、胡觉民、周瘦鹃等人建议协商后,苏州市园林修整委员会及市文管会曾将修仙巷宋宅主人所有的、已经倾斜的危房“花篮楼”整个拆迁,移建到寒山寺大门右侧,恢复修建而成“枫江第一楼”,用以接待内外贵宾之用。此楼横额由吕凤子隶书题写,楼中悬挂吴伯韬的“烟雨图”。此楼对我来说,有点关联。我是89年前出生在“花篮楼”宋宅中的婴儿,这座楼最后却被利用,移建到了寒山寺内,岂非也是一大佛缘。

  4、大师禅师于1932年冬圆寂在天马山麓,经过将近80年的时代变革,原址早已隐没于荒丘蔓草之中,难于寻觅。我曾多次去天平山四周寻访踪迹及知情人信息,均未达到目的,这是我和家人们一项未了的心愿。岂知,就在去年冬,全市人民欢庆建国60周年之际,竟出现了奇迹,得知有天平山附近乡民发现大休灭度墓址后予以修复,且得到了寒山寺住持和僧众的高度重视和支持。此事在我灵魂深处,深感佛缘广大,才能灵迹重现,真是我毕生难忘的晚年奇遇,抚今追昔,恍同隔世。盛世苏州,才能见到大休禅师重见天日,确属佛门幸事!

  四、文化苏州的佛门盛世

  随着经济建设的不断发展,国家走向繁荣富强。在建设三大文明、共创和谐社会的进程中,我国的文化事业飞速发展,由此带动了佛门盛世的出现。寒山寺的今非昔比,大休禅师的历劫再现,都是绝非偶然,这与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深刻变化息息相关。

  大休从学儒访道到悟禅皈佛,从佛教经典中参透物外,勤劳自奉,笑对众生,他的一生行事,所遭遇到的世乱时变,正是我国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发生大革命、大动荡,变化最为剧烈的年代。他的晚年落脚苏杭,顺应自然,成为一代诗僧、一代琴宗、一代画禅,并与当代的佛门长老、遗老、居士、僧众、乡农们亲密相处,处处留下了深深的佛缘。他是与“寒山文化”一脉相承的,近世鲜见的佛门典型。他与当世倡导的道德规范、和谐社会的要求,爱国守法、勤俭自强、团结友爱等提高全民素质的目标,也是相符合的。

  从现存的大休史料来看,他的一生成就是十分可观的,他也获得了当世社会公众对他众多的美好评价。他参透三教,一心向佛,从中认识了“天人合一”的自然规律;从三教兼融中认识了“国以民文本”的中华传统文化。他写下的《说道》、

  《谈天》、《说鬼》、 《灵魂》、 《地球始末》、

  《修行直指》等禅论文字,至今仍是值得研究的可贵资料。他留下来的诗、词、联、偈、语录等类,不下百首之多,是“寒山诗魂”的一大延伸。他又是一代琴宗,至今在浙派古琴界奉为宗师,影响深远。他的画作更为丰富,特别是晚年留下的“百怪石图”,得到了当代书画界、文化界很多知名大师的推崇和赞誉。著名文物收藏家庞元济指出:

  “其所写山川树石,皆取天地间真境,不乞灵于前人粉本。”洵非虚语。所以我认为,大休大师对文化苏州和近代佛学界,都有进一步研究的价值。敬作以上浅谈一文,以供有关方面参考,内容如有不妥之处,并请予以指正。

201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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