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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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费新我先生

性空口述 秋爽整理

  今年是我国著名的左笔书法大师费新我先生延辰100周年。为了怀念费老,谈谈我与费老相交的一段因缘。费老的一生,有着弃商学画、改绘国画、左笔作书,这一波三折带有传奇色彩的经历。在他长达六十余年的从艺生涯中,他用坚忍不拔的毅力与命运抗争,刻苦拼搏、顽强不息,终于成就了事业。他那严谨刻苦的治学态度和矢志不渝的开拓精神,将永远激励后人、启迪来者。

  费老名“斯恩”,先字“省吾”后改“新我”。费老有一段格言:“俯仰古今未尝有我,拈毫走笔岂可无我,创意开窍生发自我,敬业乐群还期忘我,旧地重临犹见故我,岁月如流不断新我。”这是费老对“新我”的阐发。

  我与费老是晚年相交,起初只知道有其人,没有见过面。有次在公众场合见到他写的字,我挺喜欢,就产生了想见一见他的想法。后来打听到他家住在苏州市干将路,我就特意步行去拜会他,他家是座南向北的,所以门向北开。到了门口,先敲门,随后他客气地请我进去。

  进屋后我自我介绍,说我是寒山寺的僧人。他说:“噢,是寒山寺的,坐、坐。”印象中他蛮客气的,也很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大书法家、文豪的架子。我恭敬地请教他书法上的问题,他坐在一张小凳上温和地向我讲解。我想:费老费新我先生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大书法家啊,怎么看上去是一位很平常的老人,很容易让人亲近嘛。我心中不由产生了敬佩之意。

  我看见他家的墙壁上有个条子,上面写着“来访者请抓紧时间,本人年纪已大,来日无多”,还有一幅字是“石破天惊”。他书台上堆放的书好多,很零乱的样子,应该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整理。

  我说我是特意来看望您费老的,到处能见到你的墨宝,你的字写得很好,像打太极拳似的,很有特色。他说写一幅字要做到心中有数,事先要有腹稿,不能随便瞎写;每个字要连起来,不能都像算盘珠一样大小;每个字的笔力要到头,收笔、起笔都要到位,特别是收笔要藏锋,要有立体感;写字不要想在一夜之间就能写好,要天天练;每一个字心中要有个轮廓,不是随便练的;也要临帖,不可不学,同时要有自己的风格,要写出自己的特色。我想这是很有道理的啊。第一次大概就谈了这些事情。

  这一次拜访他后,我对费老的印象很好,以后我就经常去拜访费老,费老都热情接待我。他也乐意与我交谈佛法、书法等话题。每次去,我都要请费老为寒山寺写匾额,费老都有求必应。如“当思来处”现还挂在寒山寺素斋馆内。

  有一次我与费老交谈时,提出想要恢复寒山寺普明宝塔,当时费老听了以后很高兴,并表示一定大力支持。普明塔院落成后,我准备在塔院内设寒山寺碑廊,我说要请用费老您的书法作品,把它刻成碑,留在寺院,给古寺增光添彩。他当即答应我为碑廊题写作品,就是现在普明塔院碑廊里西北角的那一首寒山子诗的书法作品:“城中蛾眉女,珠佩何珊珊。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月音,短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这首诗歌也表明了有些人片面追求外表的漂亮,会像芙蓉花一样,是不会长久的。

  我们谈起写字的问题时,我说要给您老润笔费啊。他说:“我既然答应了给你写,就不要钱,要钱就不写。你和尚化缘来的钱,来之不易啊!你们吃十方的,我再要,你们就要再吃十一方噢!不要、不要。”后来他还答应要做一幅对联送给我,就是“塔立扶持大律,钟声普济众生”,对子做得很好,当时说了并没有写。现在碑廊里的这幅对子是费老过世以后,他的儿子费之雄先生写的。

  我们后来还谈起塔上要有块匾额,我请他写个“普明宝塔”匾,他一口答应。没过几天,他亲自把写好的字送到寒山寺来。当时是个雨天,外面下着小雨。方丈室造好了,没有装修布置好。我说你既然写好了,我难道就这样白白地收下来?他说那还要怎样?你发心修宝塔,我发心写幅字,也是做份功德啊;造宝塔也还要好多费用,还要去化缘,你也不容易啊。这块匾额现在悬挂在普明宝塔底层南边,是四个方向匾额中写得最早的一块,比赵朴老所写的一块还早。

  后来,我有次去拜访他,和他谈起访问日本的情况,日本的佛教不是像国内这样的,很时髦的。他说和尚还是中国的好。他说他马上也要到新加坡去,要看望一位叫广洽的法师。我还应他的要求送了一双改做了的僧鞋给他的,就是僧鞋前缝口上边另外又改加一道缝,就是把僧鞋的“单栏”改成为“双栏”。也不清楚后来他到新加坡去有没有穿上。

  他留给我们很多佳作。我见到好多庙宇内都有他写的字,社会上有好多招牌都是他写的。费老书法作品风格独特,个性鲜明:气贯、节奏感强、章法好;令人有畅逸感、向上感;书法内容与书写形式完美统一。

  后来费老撒手西归,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去追悼费老,特意在费老家里亲自为他念了一天经咒。记得当时我还写了一幅挽联,内容已经不记得了。但回忆起费老的音容笑貌,我却历历在目。

  费老费新我先生,我常常怀念他,怀念他高超的书法技艺和高尚的心灵境界。

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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